浮世绘
最近读了一本讲浮世绘的书,分美人画、春画、歌舞伎画、风景花鸟画几个门类讲了浮世绘的发展,最后还讲了浮世绘对于西方绘画,尤其是印象派的影响。书的内容倒只是中规中矩,不过插图真的太美了,读完之后欲罢不能,又在网上搜了大图放在这里。
室町时代末期至桃山时代的日本社会陷于战乱与短暂和平交织的动荡之中,经过应仁之乱的京都百废待兴,早已风光不再,失去了往日的权威。真正在复兴事业中起决定性作用的也不是室町幕府政权,而是随着经济活动催生了的工商业的市民阶层。放弃不可捉摸的来世期待,肯定积极的现世快乐,成为新兴市民阶层的人生观。1500年(明应九年),应仁之乱后中断33年的祇园祭’得到恢复,是当时的市民经济实力的象征。但是,经济的发展并不等于政治的安定,武士将军的政治地位依然薄弱,掌握实权的对立派一直没有放弃对政权的争夺。同时,各地方诸侯的实力也在不断膨胀,战争依然没有彻底平息。 表面的、局部的繁荣与国家整体形势的不稳定对平民百姓心理上的影响是巨大的,感叹人生短暂、世事无常,及时行乐的思想在平民阶层广泛滋生,被称为“梦之浮世”的思想在民间蔓延。出现于1630年(宽永七年)间的《歌舞伎草子绘卷》的《吟闲集》中有诗,大意为:“浮世不过梦一场,何必如此认真,还是将眼前美好的瞬间化作永远的记忆吧。”反映出持续一个世纪以上的时代思潮。
鳥居清信
1720-25
鸟居清信塑造的美人画以流利的线描见长,不同于菱川师宣的柔美样式,在线条表现上注重力度,构图夸张,善于捕捉和表现富有魅力的瞬间。胜山发型与元禄年间流行的服饰纹样具有典型的时代风貌,造型上最明显的特征是以富有弹性的弧线勾勒赋予人物丰满的形态。
浮世绘制作的时候,要先在在纸上画线稿,然后把画稿贴在木板上,由雕版师沿着墨线把空白部分挖去,最后拓印。因此浮世绘都是有轮廓线条的,这在欧洲绘画当中并不存在。后文讲到浮世绘对印象派的影响时就说到这点:
马奈在《吹笛少年》的色彩上追求稳定、几乎没有变化的亮面,将人物置于近乎平涂的明亮背景中。画面完全放弃了空间感,以至于被保守的批评家嘲讽为“服装店的招牌”。没有阴影,没有视平线,鲜明的色彩关系可以明显看到浮世绘的影响。红色裤腿的黑色边线几乎是照搬浮世绘的线条,勾勒出人物的形体与动势,并起到了与背景分离的作用。这是马奈进一步将绘画从三维空间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在二维平面上寻找属于绘画自身的语言的经典之作。
見立『平家物語』 紅葉焚図
奥村政信
1750
18世纪之后,浮世绘的制作技术开始发生变化,奥村政信(1686-1764)活跃的时代正是浮世绘技术的革新期,他的作画期长达50余年,有比较鲜明的个人风格。奥村政信试制成功的丹红版画受到欢迎,这是以红色为主调的版画,他也由此成为技术转换期的重要人物,即使到了晚年也盛气不衰。
清水の舞台より飛ぶ美人
鈴木春信
1765
《从清水寺高台上跃下的美人》也是铃木春信的绘历精品之一。日本民间自古以来有着为了治愈疾病、祈愿恋爱成功或发誓完成某个使命,要从高处跳下的风俗;清水寺是京都古寺,其中的一处高台逐渐成为比喻这种风俗的地点;即使在今天,为了表示某种决心,也会发誓说“从清水寺的高台上跳下”。
全书我最喜欢的一幅,动感轻盈。
風俗東之錦 春之郊游
鳥居清長
1785
天明年间的江户大众文艺呈现出空前盛况,歌舞伎和音曲等艺术形式也具有明显的江户特色。新兴的江户市民文化与京阪地区的传统艺术并驾齐驱,形成了独特的江户文化。鸟居清长也被称为“江户仔绘师”。他的画面充满律动感和纯洁的色彩感觉,无愧于“江户仔”爽快的美意识的代言人。
鸟居清长创造了一种更为生活和现实的绘画样式,所描绘的美人画不论是赏花、游船,还是室内活动等,兼有西洋画写实的背景,呈现出一种生活中真实的气息。鸟居清长还将人物体形拉长,以写实的背景与写意的人物相互映衬。
寛政三美人
喜多川歌麿
1793
《当时三美人》是喜多川歌麿的经典之作,画面聚集了当时江户名气最大的三位美人,从眼角、鼻梁等细微处的造型可以分辨出不同人物的差异,可见喜多川歌麿在创立美人样式上的良苦用心。
日本学者小林忠指出,《当时三美人》的标题和构图皆与中国古代绘画经典题材《三酸图》有关。《三酸图》说的是金山寺住持佛印邀请好友苏东坡、黄庭坚到他那里品尝桃花醋,三人品尝之后表情迥异,时人称其为三酸,表达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妙趣。这三位大家后来被引申为儒家、佛家、道家三种文化代表,江户时代《三酸图》被日本画师广泛改装挪用。
三世大谷鬼次の奴江戸兵衛
東洲斎写楽
1794
东洲斋写乐第一期的歌舞伎画与喜多川歌麿的美人大首绘同属最富创造性的类型,也最有江户味。获得最高评价的也正是这200幅大首绘。《三世大谷鬼次之奴江户兵卫》是其中最知名的作品,取材自当时上演的歌舞伎剧目《恋女房染分手纲》,以名门家乱的故事为背景。“大谷鬼次”是歌舞伎演员的家传艺名,他在剧中扮演的“江户兵卫”是一个借机行窃的盗贼,“奴”既是武士家的奴仆,也泛指男子,但这里的江户兵卫并非武家奴仆。画面表现的是江户兵卫受人之托在京都的四条河原欲夺人钱财,面对被窃者向其拔剑自卫时的惊愕神情。东洲斋写乐夸张演员的外形特征和性格特征,史无前例地在眼角和嘴角使用多套版印技法,以强调人物的神态。高吊的双眉、翻白的两眼、紧闭的双唇、微张的嘴,尤其精彩的是惊恐的眼神和紧张的双手。伸开的五指尽管不符人体比例和结构,却如闪电般有力,放射出邪恶的能量,是这幅作品的传神之笔。
好可爱!
二世濑川富三郎之进大岸妻宿木与初世中村万世之腰元若草
東洲斎写楽
1794
如果说喜多川歌麿的风格是唯美的,那么东洲斋写乐的风格就是写实的。但这种写实不是表面的相似,而是努力探寻人物内在性格的真实。从整体上看,当时日本绘画界正值流行写实绘画,歌舞伎画也是盛行“似颜绘”的时期。以往歌舞伎画中的“女形”均被描绘成真正的女性,而在东洲斋写乐的笔下,在表现演员所扮演角色的同时,还隐约透露出男演员的性别。演员面部表情在写实的同时以恰到好处的夸张变形手法表现幽默感,赋予人物形象以强烈的视 觉感染力,东洲斋写乐在众多浮世绘画师中凸显出过人的才能。
然而,东洲斋写乐作品的最大争议之处也正在于他不是将演员美化,而是以近乎漫画的手法产生某种夸张丑化的异样趣味,其实这正是他作品的魅力所在,但在当时许多 人一时还难以接受他以变形与夸张的手法来丑化自己喜爱的演员,以至于东洲斋写乐的作品在当时受到众多非议,甚至有歌舞伎演员曾对其过于夸张的丑化手法提出抗议。
额,左边这位有点像小沈阳==
二代目 市川 團十郎
歌川豊国
1825
歌舞伎化妆称为“隅取”,是初代市川团十郎从佛像表情得到启示,与“荒事”演技一起发展起来的。不同角色有不同的画法,主要特征是富有跃动感,类似中国京剧脸谱。根据不同色彩,有阳性的“红隅”和阴性的“蓝隅”“代赭隅”等。
18 世纪 90年代中期(宽政年间)之后,歌川丰国的“大首绘”成为歌舞伎画的主流。此时正值北尾重政、鸟居清长活跃的时代,喜多川歌麿也在美人画界崭露头角。歌川丰国在一笔斋文调和胜川春章所形成的样式化、优美化的似颜绘基础上,进一步追求对演员个人性格和表演风格的表现。这也许是受他父亲所从事的“人形”职业的影响,出于对人物形象的敏感所致。歌川丰国善于以写实手法表现演员的肖像、动作与表情,尤其是那些精彩的亮相瞬间,在他笔下显得异常生动并富有个性,逐渐形成了“丰国样式”,他由此赢得歌舞伎画界的稳固地位,成为幕末歌舞伎画的主要画师。
「短冥次郎阮小吾」 『通俗水滸伝豪傑百八人之一個』
歌川国芳
1827-30
1828年,歌川国芳推出的《通俗水浒传豪杰百八人之一》锦绘系列使他一举成名。此前由作家曲亭马琴(1767-1848)编撰的《倾城水浒传》在江户掀起了空前的水浒热,歌川国芳顺应这一热潮动手制作水浒题材的浮世绘,作品以充满力量的造型和动感的构图超越了以往所有武打题材浮世绘的水平,例如其中《短冥次郎阮小五》一幅,两位浑身布满刺青的武者在水中殊死搏斗,中国古代经典小说中的人物被赋予江户式的奇思妙想。他塑造的水浒人物在广大民众中引起强烈反响,风靡江户。歌川国芳摆脱了以往歌舞伎画和美人画所形成的程式化手法,没有热衷于表现完美的瞬间造型或舞台亮相,而是努力营造动态气氛,画面充满感染力。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在古代故事和民间传说的绘制上投入大量精力,确立了浮世绘的一个新体裁–武者绘。
这个蓝色的阴影,真有一种水下的感觉
相馬の古内裏
歌川国芳
1843
平将门的遗女泷夜叉姬和弟弟平良门一起,从住在筑波山的蟾蜍精灵肉芝仙那里获得了妖术,在猴岛郡相马模仿建造将门御所,在“平将门之乱”后的废墟筑巢并纠集党徒,继承亡父的遗志企图谋反。歌川国芳的这幅作品表现的是大宅太郎光国在追剿的过程中与泷夜叉姬的随者荒井丸交战之际,泷夜叉姬操纵的巨大骷髅打破帘子出现。原作中描写的是大宅太郎光国与数百具骷髅搏斗的场景,画面上被改成一副巨大的骷髅,以歌川国芳擅长的三联画形成充满画面的构图,有着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同时,骷髅的描绘在解剖结构和立体造型上也相当准确生动,由此可以看出歌川国芳对西方解剖学相关书籍的关注。
喜欢这个骷髅!
神奈川沖浪裏
葛飾北斎
1830–32
葛饰北斋在19世纪30年代(天宝年间)达到他绘画生涯的巅峰,此时他已年逾七旬,一生中最精彩的风景版画系列《富岳三十六景》就出现在这个时期,为此他花费了5年时间。这样以不同位置、不同角度、不同时间、不同季节全方位地表现同一主题的手法,开拓了浮世绘风景画的新领域。
这个系列中的《神奈川冲浪里》一幅举世闻名。神奈川冲是从三浦半岛到横滨附近的江户湾沿岸海面,从这个角度可以眺望到与画面相似的远景富士山。画面上有3艘押送船,它们是从江户附近的房总半岛运送鲜鱼和蔬菜到江户城日本桥市场供应市民的船只,每艘船上有8名桨手。大海汹涌澎湃,波浪破碎的一瞬间,船夫们紧紧抱住船身随波逐流。翻滚的浪花又引导观者的视线,使处于画面下端的富士山雄姿不减。
葛饰北斋以独特的“三分法构图”和透视法相结合,形成以富士山为中心的向心式构图。这幅经典是传统美术和西方技法的集大成之作,非凡的线描和构图使之成为日本美术的标志性作品。
東海道五十三次之内 蒲原 夜の雪
歌川広重
1833-34
歌川广重在 1833年(天保四年)发表的《东海道五十三次》系列,是他作为浮世绘风景画大师的成名作。他于天保三年(1832)八月随幕府官员上京,向皇室进贡骏马和战刀。被称为“八朔之御马献上”的仪式始于1610年(庆长十五年),对于幕府来说是仅次于正月新年的重要仪式,歌川广重受命随同往返并作画记录。从时间上看,歌川广重往返东海道所经历的只是夏秋两季,因此为了表现一年中的四季景色,他也参考了当时出版的许多带插图的旅游资料,如《东海道名所图绘》等,移植了其中的一些景物和构图,创造性地描绘了沿途风情。通过提炼和概括,并借鉴西方绘画的表现手法,浓墨重彩地渲染了旅行的气氛。魅力无限的风雨气象、四季景色,以及悠悠行旅的写照,正是日本传统和歌中常有的意境。
到了全书我最喜欢的一位画师,歌川广重!这个系列的每一幅都很沉静,有一种羁旅的忧伤。
浮世绘对自然景致表现的多样性、明亮色彩的组合、独特视点的画面构成等,引起莫奈对日本美术更深刻的认同。尤其是表现出对季节与气候的敏感的浮世绘风景画,与极力捕捉变化万千的自然面貌的莫奈绘画有着本质上的共鸣,不难将莫奈喜欢描绘的雪景场面与他的浮世绘收藏中许多表现雪景的作品联系起来。在他19世纪80年代以法国南部海滨为主的许多风景画中,树木、岩石、山势的造型以及整体构图与空间表现,与葛饰北斋的《富岳三十六景》歌川广重的《东海道五十三次》等均有着明显的类似性。1887年《游舟》的高视点构图和物体的切断方式,则可以与铃木春信的《莲池舟游》建立联系。…在这个过程中,莫奈也经历了一个从表面模仿到心领神会的过程。他曾将自己早期以夫人为模特的作品《日本人》斥为“垃圾”,因为画面上充满对“日本趣味”的生硬堆砌,但从他晚年作品《睡莲》的巨幅横构图和色彩中,则可以看到对日本风格的融会贯通。
笑死,当年我在波士顿看到莫奈画她太太穿和服的那张肖像,整个人都被巨大的画幅和鲜艳的颜色被震住了。
平清盛怪異を見る図
歌川広重
1843
The hubris embodied in the figure of Taira no Kiyomori (1118–1181) looms large in many medieval warrior tales. The death, conflict, and fiery destruction caused by his ambitions in the Hōgen and Heiji civil wars are ultimately resolved by his own horrifying death by fever during the Genpei War of 1180–85. Hiroshige depicted him as haunted, but uncowed, by his past deeds, surrounded by eerie skull forms in a snowy garden.
塞尔达里猪猪的一种巢穴就是大骷髅头,不会就是从这里获得的灵感吧!
大はしあたけの夕立
歌川広重
1857
《大桥暴雨》称为新大桥,建于1693年(元禄六年),连接滨町的矢之仓和深川谷仓。这两个带有“仓”字的地方分别是幕府的粮仓所在地,也称“谷之御藏”。画面表现的是夏日傍晚的骤雨,大桥上的路人行色匆匆,橙黄的桥面与紫霭的远景形成色彩上的对比。 如织的密雨中,水面上一叶木筏悠然而下。桥与河岸巧妙地将画面斜着横切成三角形构图,折射出阵雨中人们心中的不安。随着近年来复刻研究的进展发现,画面上两种不同角度的雨线是用两块雕版叠加套印而成的。这幅作品也因凡·高的临摹之作《雨中大桥》而广为人知。
由此可见,浮世绘虽在西方绘画影响下进一步发展与完善起来, 但歌川广重的作品仍然是以日本人的视角看到的日本式风景,他的作品令人感受到日本民族细腻审美意趣的同时,还体验到淡淡的乡愁情绪,流露出日本的本土文化心理,由此他被称为“乡愁广重”。
这个三角分割的画面,给我一种很不稳定的感觉。
高更作品最早表现出日本美术手法的是1887 年的《海边》,充分利用斜线的构图与装饰性色彩都可见葛饰北斋与歌川广重的影响。如前所述,在日本绘画中斜线的应用是十分重要的构图手段之一,斜线产生动感,并能加强画面结构。最早的先例可以追溯到《源氏物语绘卷》,歌川广重在《东海道五十三次》中也充分发挥了斜线的作用。
我在给这篇博客在网上找图的时候发现,因为当年浮世绘就是大量印制的版画,所以如今一幅作品可能同时在大都会、波士顿和芝加哥等等博物馆都有收藏。但是除了去年在DC national gallery of art看过的一个浮世绘特展, 之前我去其他地方美术馆的时候注意力都被更“明星”的展品吸引了,浮世绘馆藏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看来要展开第二轮全美博物馆巡回参观了哈哈。
上周末就去了SF的Asian art museum。其实日本的馆藏很少,浮世绘只展了三幅,不过正好就是歌川广重,开心😆